初七吃鸡丝

相思成狂（十二）
近日来，看似在靖王的态度上有些进展的誉王正春风得意，然而后面头疼的事却接二连三的砸向他。先是何文新的案子，多了个纪王爷这样的人证不说，还因为言公子的散播，弄的京中贵人十个有九个都知道了！还有一个不知道的或许正在听说。眼见这刑部也不能再帮着做什么手脚了，外加太子那边不断在陛下面前弹劾齐敏怠忽职守，隐案不审，誉王干脆一狠心让刑部“秉公办理”此案。这唯一的独子保不住了，何敬中听了是判斩刑，当场就晕了过去。卧病在床后誉王派太医去看了他，到也不是他装病，的确是打击过大承受不住啊！太医诊断其为神思昏绝，气脉不和，要静养。
偏偏此时正是年关当口，吏部要进行所有官员的评核绩考，拟定次年的降升奖罚；各地实缺官员趁着新春拜年的机会，纷纷派人向京城送年礼；待缺候补的官员们也难得可以公然四处游走活动，以拜年为名疏通关系。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这都是吏部最忙的时候，何敬中这一病，局面顿时有几分混乱。
如同太子的许多隐形收入来自于户部一样，誉王的大部分额外收益都来自于吏部的人事任免权上，年关这样流水般收银子的机会，可不能因为吏部尚书的病而受到影响。
誉王这边着急万分，两天后更是亲自登门看望，亲切地安慰了自己这位臣属一番。他具体是怎么安慰的没人知道。大家知道的是没过几天，何敬中就养好病重新开始处理公务，并且驾轻就熟地很快理顺了前一阵的混乱，每天都脚不沾地忙碌着，处理年考，接见外官，时常忙到深夜，几乎是拼了老命在为他的主子办事，一副化悲痛为力量的样子。
此等情况，靖王听报后还真挺高兴，就怕他们不铤而走险，一旦这么做了想要不为人知是不太可能，太子那头现在顾不上这事，一旦他们得空就算不知道萧景琰也会让他们知道这种好事。
果然誉王得意的日子又过了有没几天呢，皇上便明诏发旨，恩赦被新降为嫔的越氏，晋为妃，命其与皇后同参祭典。誉王气的摔了套心爱的茶具，发了好大一通火。
当然，不痛快的不止是誉王，旨意下来后穆青气的把楠木椅咬出了牙印，甚至要上表请求回云南去。倒是霓凰郡主一片安然，没有丝毫动怒的样子，还教导自家弟弟，让他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万事要沉住气。
接着，越妃复位没几天，就有数名御史连参，指出礼部在主持祭礼时仪程不妥，誉王趁势请出十数名德高望重的当代大儒，发起了一场朝堂辩论，论题直指越妃数年来得到的超常待遇，以及太子在皇后面前的礼道缺失。辩论就辩论吧，你誉王礼敬文士，那头太子也能请来大儒之才，这朝堂辩理本是两说，谁知最后穆王府的小王爷竟然将多年居于京西灵隐寺的周玄清老先生也请来了。这位周老先生那才真是重中之重，平素无论皇室公卿，见他一面都难，以他大学问家的身份，上了朝堂连梁帝也要礼遇有加，加之治学严谨，论据周全，没有两把刷子的人，就不要妄想跟他论辩。如此一来，礼部实难抗衡，就算是一向轻狂疏礼的言豫津，都能提前论断太子的败局了。
最后这场朝堂论辩只持续了三天便落下帏幕，越妃虽复位，但祭礼时不得与皇帝皇后同立于祭台上，太子歃酒后，须抚皇帝皇后衣裙；礼部职责有疏，陈元诚免职，因念其年老，准予致仕，不再深究。而太子也因为庶子的身份被誉王在朝堂上再三当众强调，羞恼之极，一时按捺不住出掌打了誉王一记耳光，被梁帝当庭斥骂。
这期间的是非种种靖王都冷眼旁观，安安宁宁的站在诸皇子中看着他们这场闹剧。事后和沈追谈论起此事，沈追直言，现在当权的两位皇子，每天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论不休，何曾想过半点国事民生，真真是国之不幸啊！亏得他们谈论的酒楼是誉王的地方，否则他这位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怕是第二天就要被革职了。
靖王与沈追畅聊一番后，刚回到府上，就看到戚猛风风火火的向他跑来，边跑边喊，“殿下！抓到了，我们抓到了！”
萧景琰心头一动，“可是抓到那头怪兽了？”
“是啊！嘿嘿，那怪兽可凶猛……”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靖王已经往后院走去，“唉？殿下，您不听听我们怎么抓到他的啊？”
靖王哪有心情听这些，快步走到后院，入眼就看见一个硕大的铁笼，里头关着一个浑身长毛，衣衫褴褛的人。萧景琰平复了下心情，深呼一口气慢慢靠近那个铁笼。
“你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看到那人不断往角落里缩，萧景琰一个箭步跨上前，伸手抓住那人的手，“你看着我。”
聂锋是认识靖王的，虽说过去了十二年，但当年靖王已经成年，样貌也已定型，这些年来并未大改。所以，当他看清眼前抓着他的人是谁他就渐渐安静下来。不过也只有一会儿，猛然，他像是想说什么口中一直“嗯嗯啊啊”的在叫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莫激动。”靖王摸着他的手环安抚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屋好吗？”
聂锋感觉到他轻轻摸着他的手环，双眼水汽冒出，狠狠点了点头。
“把笼子打开！”靖王吩咐一旁的列兵，慢慢扶着聂锋出来，他又吩咐道，“送点热水到客房，还要一套干净的衣服。”
小兵看的愣愣的，靖王又催促了一遍他才应声，连忙跑去准备。
“战英，你立刻回报高府尹，就说那个怪兽抓捕后激烈反抗，差点伤了本王，已被本王当场格杀！”
“是！”列战英应了声便马上去执行了。
“殿下？这，这怪兽不是……”戚猛有些看不懂了，这究竟演的是哪出。
“那个怪兽已被本王格杀，你们都知道了吗？”
“是，末将知道。”戚猛身旁的人拉拉还想说话的他，小声和他解释着。
萧景琰摇摇头，带着聂锋先行回屋，戚猛这个直肠子，得让旁人好好同他说通。
帮聂锋收拾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非常配合，只是洗漱完毕后他眼睛突然泛红，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萧景琰知道他火寒之毒发作，忙取来事先让静嫔准备好的药物让服下。
“这只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性，母妃在宫中不能外出，我医术尚浅也无法替你行针，一会儿我替你去请个信得过的大夫。”萧景琰拍拍他的肩头，“你放心，一定能治好的。”
聂锋服了药似乎舒服了些，嘴中喃喃了几句点点头。
“能不能先让我看看你的手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虽然知道他就是聂锋，靖王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未卜先知。
聂锋缓缓伸出带着铁环的手，对于靖王他还是信得过的，靖王是祁王的亲兄弟，又是赤焰军少帅的好友，也算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若不是当年正好被派遣到东海，怕是也会卷入那场浩劫。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但看到铁环上刻着的“聂锋”二字时，哪怕是再来一次，萧景琰仍红了眼眶，哽咽道，“聂锋……聂大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聂锋狠狠地点头，给了萧景琰一个拥抱，他浪迹多年，一路上从梅岭到京郊，受尽折磨！此刻终于找到一个认识自己的故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靖王喊出口，他知道他已经回家了。
“聂大哥，现在的情势还不是太好，所以委屈你要先避一避。我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的人你都可以信任！”萧景琰抓着他的手坚定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洗清赤焰军身上所有污名，让你们能重回金陵，重回这朝堂之上！”
聂锋听着靖王铿锵有力的声音，看着靖王明澈的双目中散出坚定，充满希望的光芒，他仿佛能看见那一天的到来！活着不再只有痛苦，活着还能看到沉冤得雪，还能祭奠故人，还能和夏冬共享幸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