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吃鸡丝

相思成狂（三十五）
这头梅长苏刚回到苏宅，便被告知言豫津和萧景睿等候已久。梅长苏微微叹口气，其实他并不希望那些孩子们知道他的身份，毕竟恩怨就该在上一辈这里停止，小辈有小辈自己的生活轨迹。尤其是萧景睿，梅长苏自觉亏欠他良多，不想他叫他再被过去的事所束缚。可言侯告诉了豫津，豫津必然会告诉他，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就在梅长苏愣神之际，萧景睿和言豫津听说他回府，就从里头冲了出来。萧景睿一见梅长苏身影，先红了双眼，随即扑通一下直接跪在了他身前。
“景睿，”梅长苏赶紧上前扶他起身，“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平辈而交，怎能受你如此大礼！”
“林殊哥哥，”萧景睿叫了他一声，泪就先落了下来，“林殊哥哥，对不起！”
“景睿，你别这样，你并不亏欠我什么，”梅长苏硬是将他拉起，“若说亏欠，反而是我该说抱歉。因为一己之私，弄得你家破人亡，让你失去了太多。”
萧景睿摇摇头道：“我心里从来不曾怪你，之前以为你为了誉王，如今得知你因为赤焰真相……”他一度哽咽，“是谢，谢玉对你不起，谢家有这等下场都是罪孽。”
“虽说揭开真相是必须，可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我为真相大白，为亡者洗冤，做的这些不可谓有情有义！你本该怨我，如今还能唤我一声兄长，我很是高兴。”
“我就说林殊哥哥不会怪你吧，”言豫津在一旁拍了萧景睿一下，调节着气氛，“刚才还瞎操心，我反而比较怕他再把我们绑树上去。”
梅长苏微微一笑，对言豫津道：“现在我可收拾不动你们了，不过你若想，我家飞流倒是可以实现你这愿望。”
“哎，别啊！”言豫津忙拉住他袖子，“林殊哥哥，我都这么大了，再绑树上多没面子。”
梅长苏自是不会真绑了他去，看他委屈的模样倒是挺好笑的。再看一旁的萧景睿仍是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梅长苏拉过他道：“景睿，你心中别有负担，就当我还是你认识的梅长苏，我们仍是朋友。”
“是啊景睿，”言豫津也开口道，“你就别迂腐了，你要是见了林殊哥哥总客客气气的，那多没意思！”
萧景睿听后眉头一皱，不太赞同他的话，“不管是苏兄还是林殊哥哥，都该尊敬，不能失了礼数。”
“你瞧瞧，古板！就我还能忍受你这小老头的性格。”
“是了，多谢言公子能忍受我这老古板！”萧景睿毫不客气的赏他一记白眼，自己这等守礼之人怎么就有他那样的好友了。
“看你们关系亲厚又能相互扶持，我很高兴。朋友之间能有这样的情谊很是难得，你们彼此要好生珍惜。”
“林殊哥哥，你放心，你的那些好友英灵在上，看到今日之景也会欣慰的。”言豫津以为他感慨自己孤家寡人，出声安慰他。
萧景睿在一旁给他使眼色，什么英灵在上，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豫津，这话让景琰听见，你怕是要被绑树上了，”梅长苏笑着说道，看言豫津当场傻了眼，谁让他忘记林殊最好的至交就是当今太子爷了！
“哦，还有琅琊阁阁主，他可就在屋里呢。”梅长苏补充道。
“琅琊阁阁主也在这儿？”豫津的眼睛蹭的就亮了，“林殊哥哥，快给我引荐引荐，上次我媳妇儿的事我还未问出结果呢！”
“你去问问黎纲他在哪儿，”梅长苏话还没说完言豫津就蹿了出去，“你慢点，他跑不了！”
看着言豫津飞快消失不见的身影，梅长苏无奈摇摇头，再见一旁的萧景睿，他柔声说道，“卫峥和聂大哥他们也在，你要见见他们吗？”
萧景睿激动的看着他，连连点头。梅长苏先抬脚走在前头，萧景睿乖乖跟在他身后，还像当年那个崇拜着林殊的少年一般。
皇帝寿仪的第二天，内廷司正式下旨，命纪王、言阙、叶士祯为主审官，复查赤焰逆案。对于这桩曾经撼动了整个大梁的巨案，当年怀抱疑问和同情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由于强权和高压的威逼，这股情绪被压抑了十三年之久。随着夏江的供认和复审的深入，梅岭惨案的细节一点一滴地被披露出来，朝野民间的悲愤之情也越涨越高，几乎到了群情沸腾的地步。
聂锋、聂铎、卫峥由于既是人证，又要恢复身份，所以都被萧景琰带走了。如何让这些人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自然的方式出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按照梅长苏以前的习惯，他当然要去操心谋划，不过这次他身边有重来一次的萧景琰。直接用上辈子梅长苏所想的法子，反正也是自己出的主意，梅长苏倒是挑不出错。
到了九月中，重审的过程已基本结束，但由于此案牵涉面广，并不是单单只改个判决就可以了事的，所以又延续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详细决定如何更改、补偿和抚恤的诸项事宜。
十月初四，皇太子率三名主审官入宫面君，从早晨一直停留至黄昏方出。两日后，内廷司便连传三道旨意，其一，宣布昭雪祁王、林燮及此案所牵连的文武官员共计三十一人的大逆罪名，并将冤情邸传各地；其二是下令迁宸妃、祁王及其嫡系子女入皇陵。并重建林氏宗祠，两人皆按位恢复例祭供飨。此案幸存者复爵复位，加以赏赐。冤死者由礼部合议给予其家人加倍优厚的抚恤，并定于十月二十。在太仪皇家寺院设灵坛道场，由皇帝率百官亲临致祭，以安亡魂；其三，此案首犯夏江、谢玉及从犯若干人，判大逆罪。处以凌迟之刑。谢玉已死，戮尸不详，停究，其九族除莅阳长公主首告有功恩免三子一女及外甥外，均株连。
这三道旨意，已大概确认了翻案的方向，接下来就是各部各司及各地方拟细则执行地事了。十月二十那日的祭奠按期举行，为示尊重，皇帝与太子均着素冠。亲自拈香于灵位之前，并焚烧祷文告天。当日天色阴惨，气氛悲抑。梁帝添了香烛之后，还曾当众落泪。表示要下诏罪己。萧景琰虽然未曾料到他会来这样一手。倒也临变不惊，只说了些常例套话。略略劝止，并没陪着他来一出父泣子号的煽情戏码。而梁帝显然也只是说说而已，祭礼之后过了很多天，他也没再提过要下罪己诏地事。
林氏宗祠完工之后，萧景琰还特意安排，让梅长苏以人子身份，举行了一次十分正式的祭祀。祭祀当日，只有萧景琰在祠堂内陪同。林殊行哀恸之拜，击掌叩礼后，萧景琰也跪下，随着林殊一般，行人子礼。后在林氏族人面前交代了他与林殊的关系，立誓会好好照顾他。
两人在祠堂说了会儿话，半个时辰后才出来，到了外头居然发现莅阳长公主带着她的四个孩子，还有谢琦怀抱着她的孩子，等在外头。看到太子殿下出来，众人先是行礼。萧景琰忙叫起他们，“此处不便无需多礼，姑母怎么在外头侯着？”
“也是刚到，听闻你们在里头，就在此等候。”莅阳长公主说着，眼睛漂到了一旁的梅长苏身上。
梅长苏上前一步，对她行礼，恭敬的说道，“拜见长公主。”
见他如此生分，莅阳长公主立时红了眼，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臂，哽咽道，“小殊，你怪我是吗？”
梅长苏轻轻摇头，覆上她放在自己臂上的手，“长公主言重了，我有我的目的，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并没有什么立场来责怪你。”
“是我们谢家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长公主的泪珠止不住的落下，“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
“长公主，你别哭了……当年的事，你又何错之有？现如今主犯已伏法，真相也已大白，父亲母亲在天之灵得以告慰，于愿足矣。”
“今日，我特意带着他们来给晋阳姐姐和林燮大哥磕头，以告他们英灵。”长公主泪流仍是不止，“这份罪孽，谢家子孙将一直背负着，永世不忘！”
“不，”梅长苏连忙阻止，“不……就让这份仇到谢玉这里为止吧！不忘却又能怎样，不过是平添一份怨恨罢了。”
“姑母，小殊说的对，”萧景琰也劝说道，“景睿，谢弼和谢绪都是栋梁之才，与其让他们背负仇恨痛苦而活，不如让他们放下心结，多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解忧。”
“小殊，多谢你的宽宏，可有些事真的不能忘却！也无法忘却！我不去管孩子们心里能记得多久，可在我心中永远都记得，我对姐姐和你的伤害！”随即，她又转向萧景琰，“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倘若家国需要自会让他们报效，但我的孩子们不会再进入仕途，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姑母有姑母的考量，景琰并不勉强，”萧景琰抬头看了下天，“时辰不早，我和小殊先行离去。琦妹带着孩子也是诸多不便，姑母祭拜完也早些回去吧！”
谢琦听闻萧景琰关心她，福了福礼以表谢意。
“还望长公主放宽心，母亲在天有灵定不想见你如此！”梅长苏深深看她一眼，“告辞！”
“小殊，”长公主叫住刚转身的梅长苏，双眼朦胧看着他的背影，“你不愿意叫我一声吗？”
梅长苏没有回头，沉默良久，轻轻说道：“姨母保重！”复又抬脚随着萧景琰走出祠堂。
莅阳长公主听他对自己的称呼，泣不成声，萧景睿连忙上前扶住她，细声安慰。
祠堂祭拜两天之后，数封加急快报星夜入京，如同一道道霹雳般，瞬间炸响了大梁帝都的天空。
“大渝兴兵十万越境突袭，衮州失守！”
“尚阳军大败，合州、旭州失守，汉州被围，泣血求援！”
“东海水师侵扰临海诸州，掠夺人口民财，地方难以控制一事态，请求驰援！”
“北燕铁骑五万，已破阴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夜秦叛乱，地方督抚被杀，请朝廷派兵速剿！”